张木匠那张老脸,沟壑纵横,每一道褶子里都蓄满了愁苦。
汗珠子沿着额头的纹路滚下来,淌进眼角,嘴皮子都在发抖。
“全……都没了?”
林凡手里的图纸“啪”地一声掉在桌上,他自己都没发觉。
脑子里嗡的一声,炸开的不是事情的严重性,而是一股子纯粹的火大。
怎么就不能让我安生一天?
我的咸鱼大业就这么碍着你们了?
“千真万确啊!林师傅!”
张木匠急得一跺脚,在原地团团乱转,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。
“我让小六子把城东城西全跑遍了,犄角旮旯里的小铺子都问了个遍!全说没货!跟串通好了一样!”
“就说那家最大的‘钱氏木行’,小六子嘴皮子都快磨出血了,人家掌柜的眼皮都没掀一下,就一句‘没了,回吧’!”
钱氏木行?
林凡心头一跳。
一个身形富态,下巴抬得老高的傲慢影子,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。
钱文才!
这安河县里,姓钱的大户,除了他家,还能有谁?
好家伙。
文的不行,直接来阴的?
林凡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。
他还当把那帮老家伙唬弄过去,这差事就算糊弄完了。
谁知道,技术上的坎儿迈过去了,更恶心人的脏手段却找上了门。
“走,张师傅。”
林凡弯腰捡起图纸,信手拍了拍上面的灰。
“带上两个伙计,咱们亲自去会会这位钱掌柜。”
他眼里的那点懒散劲儿消失得一干二净,只剩下一片沉寂的冷。
他不想惹事。
可事儿非要追着他咬。
那就得让这帮人知道,咸鱼被踩着尾巴了,也是会翻身咬人的。
钱氏木行,盘踞在县城最热闹的南大街,门脸阔气,门口两尊石狮子雕得龇牙咧嘴,煞是威风。
林凡一脚踏进门槛,一股上好楠木混合着樟木的浓郁香气便扑面而来。
一个穿绸衫、留着山羊胡的掌柜,正低头拨着算盘,珠子撞得噼里啪啦响。
他们一行人进来,那掌柜也只是从账本后面撩了下眼皮。
“几位,买点什么?”
那调调,平淡里透着一股子见惯了大场面的倨傲。
张木匠赶紧上前一步,脸上堆着笑。
“钱掌柜,我们是县衙工坊的,想采买一批硬木,用来打造新犁。”
“哦,县衙的啊。”
钱掌柜拖长了音调,总算放下了算盘,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茶杯,吹了吹浮沫,呷了一口。
“不巧。”
他放下茶杯,嘴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“没了。”
回答得干脆利落。
林凡走上前,从怀里掏出那枚冰凉的铜印,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搁在了柜台上。
“钱掌柜,我乃县尊大人亲任的劝农使,总揽曲辕犁督造一应事宜。”
“此为县尊手令,推广新犁,关乎全县春耕,是县衙的头等大事。还请钱掌柜行个方便。”
他吐字很慢,每一个字都砸得很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