柔和的烛光挥洒下来,从燃烧的香薰弥散至乔年的眼,也许是夜太深,明暗反差的光刺激到了她的眼睛,乔年眼底不可抑制地涌上一层水雾。
这是一本精心制作的手工相册。
从她来到这个节目的第一天,按照时间标序,记录着她不曾察觉的点点滴滴,恍若昨日的数天时光在她眼前飞速回放,是主角只有她一人的私人订制,直到最后几张,才不显山不露水地穿插了些她和沈京辞的双人合影。
她看到自己推开初遇地点的教堂门,明亮的骄阳在她身后落下剪影,一半炽烈一半晦暗地裁出她漫不经心的侧颜;她看到自己昏昏欲睡地坐在角落,写满倦怠的眼被不曾刻录进来的男人惊醒,初次相逢的眸光是无法掩饰的惊艳和失神;她看到俩人躺在星河浩渺的月光之下,男人小心地牵着她手指,教她辨认自己的星座,隐晦看她的眸光却比月色还温柔;她看到刚刚过去的最后一次约会,深蓝的海底隧道在远处无限延绵,静谧包裹着恍若置身深海的她,治愈的白鲸朝她亲昵游近,林深时见鹿,海蓝时逢“京”。[注]
她看到沈京辞视角下的自己,笑颜明媚,娇俏活泼,不复高冷的脸是她从未发现过的生动,与他对视的双眸更是藏满了从心底跑出来的欢喜,那些不知何时开始为他心动的感情,想要试着和他一起走下去的纠结,无数次试图远离又愈陷愈深的迷乱,在忠实记录着她一举一动的镜头下,徐徐掀开早已埋好的草蛇灰线。
乔年很轻地仰了下脸。
不敢眨眼,害怕克制许久的眼泪掉下来,努力深呼吸将它逼回去,一张一张缓慢地翻看着。
许久,把相册放到一边,直起身,轻轻抱住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她的男人,轻声道:“谢谢。”
谢谢他让她知道一个男人的感情可以野蛮也可以细腻,谢谢他如此用心地给她准备了如此珍重的礼物,给她这段不在人生的规划之内、却又像是命中注定的小屋时光,画上了一个美好得有些不真实的句号。
她不知道离开小屋以后他们会有怎么样的故事,是继续乌托邦式的美好还是逐渐暴露出彼此不堪的缺点,但此刻,她想勇敢一回,回应这么久以来一直放下骄傲,为顽固的她单向付出的男人。
沈京辞得寸进尺地把送上门的姑娘紧紧圈进怀里。
抚摸着乔年浓密的长发,在她发间落下温柔的一个吻,俩人心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炽烈同步,紧密纠缠,仿佛从见面那一刻,就写好了此生缠绵的结局。
乔年闭上眼,难得放纵地任自己沉沦在这个拥抱。
他们接过吻,牵过手,做过比现在更亲密的事,却是第一次,简单而不含任何杂念地仅仅只是相拥,赤诚又灼热,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的一部分。
心脏离得如此之近,恍若灵魂交融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乔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此刻过分亲密的越界,顶着发烫的红脸想要从沈京辞怀里出来,不想狐狸窝有去无回,吃人不吐骨头的沈狐狸变本加厉地将她留了下来。
“谢我什么?”男人抬起她脸,近在咫尺的眸光深深看着她,呼吸轻蹭着她鼻尖。
乔年被他这近似亲吻的动作撩得浑身愈烫。
感觉只要自己一张嘴,他就能吻上她。
努力克制地避开他眼,即使心如擂鼓,口是心非的毛病却依然死性不改:“谢你送我了这么一个用心的告别礼物。”
沈京辞“啧”了一声。
敲敲她头,逼她与自己对视:“不是告别,是邀请你和我一起开始新的旅程。”
乔年心里怎么会不清楚。
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,又飞快地收敛,故作淡定地吊他胃口:“嗯~知道了,礼物我先收着,结果等那天到了再告诉你。”
沈京辞挑了挑眉,把折磨他了这么久还要继续考验他的小妖精抵到沙发,呼吸若即若离地贴着她唇:“没事儿,乔小姐慢慢考虑,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,把这些账都算回来。”
乔年身子蓦然紧绷,感觉到男人比方才愈发危险的靠近,以及似要把她吃干抹净的“威胁”,立刻怂了,极其识时务地换上无辜的笑:“我以为沈先生这么聪明的人能听懂我的潜台词,抱歉,是我高估了你的理解力。”
沈京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,在即使道歉都不会低下高傲头颅的少女脸上轻轻捏了下,知道乔年脸皮极薄,之前那次大冒险的接吻已经是她在镜头里的最低底线,松开手,暂且大度地放她一马。
反正几年的时间都等过来了,不差这最后几天。
乔年抚着砰砰直跳的心脏,不敢相信刚才沈京辞靠过来的那一瞬,她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,如果他真的要强吻,她是推开还是不推开......
啊啊啊啊啊啊!!!真的要死了......
俩人重新回到之前克制的距离,乔年端起桌上沈京辞刚倒的水,一口气喝干,感觉浑身上头的躁热缓缓降下去,脑子逐渐恢复清醒。
她揪着相册封面垂下来的一根丝带,没看沈京辞,借着夜色说出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担忧:“你有没有想过,可能离开镜头的我们,都不是现在的样子。”
她没抬头,但能察觉到沈京辞温柔定格在她身上的视线,手指缠着丝带,一点点地裹成了蚕宝宝。好像,一颗封闭的心。
“小屋就像一个世外桃源,我们每个人在这都远离真实的生活,没有压力,没有矛盾,每天在意的大概只有一日三餐和晚上给谁发短信,这种美好而不真实的生活会让我们无意识地忘记外界的残酷,而因为有镜头,我们也都被戴上了一个最完美的面具。”乔年抬眼,直视着沈京辞,嗓音很轻,“你要知道,等出去以后,我们都得回到最真实的生活。”
到那时,虚幻的美好还能维持多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