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早在当年,执渊就隐隐意识到,那人不属于长街灯市,也不属于此间热闹,她只是个匆匆过客,那时要是没追上,可能真就消失在人群中,一辈子不复相见。
可他就是奇异的,并没有追上去。
说不上是懒,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情绪。
说到底,各人各命,就像是掌中水,握得越紧,流逝的就越快。
倒不如就站在原地,好好享受那一刻的惊艳,以及那份来自心底的悸动。
若以后真能在灯市相遇,那就是缘分了。
长街漫漫,他一人走了二十五年。
从邺都开始,一直去到了长龙之尾,又慢慢返回。
执溯忙完了守城事务,找了个茶摊坐下来润喉,刚好执洬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松果,看见执溯,把盘子推过去了一点。
执溯摆摆手没吃,现下干渴难受,他连干了三杯茶水,说:“都二十五年了,他还没放弃?”
执洬干笑了两声:“要是他能放弃就好了。”
“当年我们哥们儿几个玩闹,就知道他心思最重,有什么事情也最是执拗。”
执溯:“最开始的时候,我们和爹娘还以为,他是被无休止的相亲整烦了,干脆找了这么个一劳永逸的借口。”
他长叹了声:“要是演戏,怕是做不到如此地步。”
“就一个姑娘,至于吗?”
执洬把松果嚼得咔嚓咔嚓响,说:“我倒是想看看,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,能让老三逡巡至此。”
执溯摇了摇头,道:“怕是没法再这样逍遥了。”
他拿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:“我们兄弟三人,所长不尽相同,我主刑狱、掌军队、保平安,你平物价,办节庆、兴繁华。”
“但是老三……当初父亲什么都没有教他,那武功还是和你们打架打出来的。”
“可是细细一想,他整日游荡在灯市之中,遇到什么都要看一眼,学一阵,若论眼界,你我不及他。”
三日后,执渊收到执溯的来信,说灯市十里铺出现了瘟疫,已经叫了大夫过去,却迟迟不曾见好,如今就连大夫本人都病倒在家。
娘亲自去看,诊脉后断言,这不是普通的疫病,根源不在身心,怕是与鬼神之事有关。
还请速来一叙。
***
忆柯在门口摊贩前买了一盏莲花灯,提灯入市。
茶楼说书声,喝彩声,惊叹声……来来往往,人流如织,喧闹繁华,一如既往。
她漫步其中,却比二十五年前沉稳了许多,不再像个孩子似的处处好奇,而是边走边看,小孩拿着糖葫芦从身旁跑过,留下一串笑声。
忽然她闻见股熟悉的味道,脚步一顿,变了神色。
是须弥。
须弥被她死死镇压在弥妄海,哪怕是一星半点都休想逃出去,衔月泽虽然是距离最近的活人聚集之地,也断断不该有这种大凶之物。
味道浅淡,为数尚少,不过就算只有丁点,也足以对凡人造成灭顶之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