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念办完了事情,在溪家众人眼里“睡着”了,她心里想着自家主人,便轻轻翻过院墙,落在竹林中。
谛听化了人形,坐在草地上,闷闷不乐的揪着草尖沉思,夜色浓重,他背影孤寂。
念念捡起小石子打过去,谛听侧身躲开了,转头瞪了她一眼,眼眶是红的。
念念拍了拍裙摆坐在他旁边,看着竹林的天,问:“不高兴啊?”
谛听袍子上落的都是草屑,叹道:“你去前院见着小渊了?”
念念打开怀里的油纸,里面包的是今日溪家宴上的糕点,她自己拿了一块,把剩下的推到谛听面前,然后点了点头。
“他怎么样?”
念念仔细想着,回:“不太好,肉身丢了,魂魄也不全。”
谛听拿着糕点却不吃,说:“主人见了他之后就没怎么吃东西,下午的药也喝得勉强,你说他们两人……”
念念打断了谛听的猜想:“我看他是不记得了!”她揪着草根子,愤愤的说:“主人做了那么多,他居然不记得了!”
谛听叹道:“三百八十年呐,他又丢了肉身和魂魄,总该有些变化的。”
念念还是没有消气,她跪坐起来,强行扳过谛听的头,迫使他望着自己,挺起腰杆问:“幽界的阴大帅啊……你到底是站哪一边的?怎么感觉你更关心那小子呢?”
谛听脸“腾”的红了,他偏开头微微让开了点,那肤色和煮熟了的差不多,半响也说不出来话。
忆柯就是这时候带着浓重病气回来的,她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闹,谛听是她的神兽,这么些年一直跟着她,他沉默寡言,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,也就只有在念念面前放得开了。
谛听力气大,又怕伤着念念,不敢怎么动,竟被念念扑倒在草坪上,宽大的脊背压碎了糕点。
念念在打闹中抬头,就看见了忆柯。
她连忙站起来,话都结巴了:“主,主人,我这就回溪家,小渊的事情,保管不提了。”
忆柯靠在柱子上,懒懒的抬眸,扫过草坪上的狼藉,没有说话。
谛听也站起来,恭恭敬敬的把字条递给忆柯,忆柯的手指纤细,纸条在她指缝中薄薄一张,她打开看了以后,又递回去给谛听,指尖带着夜晚的凉意,说:“报去官府罢,人间的事情,在人间了就是了。”
谛听低着头,闷闷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忆柯的目光扫过他的眼角,她现在冷得紧,整个人都病怏怏的,看了眼念念,淡声扔下一句:“谁弄的谁打扫”,便施施然回屋了。
执渊在溪家外转了一圈,他的运气实在不佳,原本阴恻恻的煌荃,因为那只厉鬼的降世,愣是连一丁点食物都没有留下。
他沉着脸,心情更差了。
腰间的符纸闪过一道火光,是童纠回来了,向他传信。
执渊看着自己的指尖,转身没入夜色,去了槐院。
***
童纠这次出去,所谓“机缘”就是徒弟,他也是一把年纪了,找个人人鬼鬼传承衣钵这种事情就尤其重要。
不料却被沐家的人抢了先,原先他叫执渊来,是想吐吐这满腔的腹诽,顺带聊表一下执渊这脉传到他这里要断了的愧疚之情。
不过现在倒是凭空冒出来了个没法渡的少年轩辕。
说来这位轩辕小鬼死的有些冤。
简而言之就是,江湖人士,路见不平拔刀相助,把自己玩死了。
摆渡人渡魂,对魂魄也有一定的要求,首先,像执渊这种肉身不死的没法渡,其次,还是像执渊这种魂魄不全的也没法渡,轩辕就属于后者。
轩辕见童纠没有法子,总归是失望居多,他默默退回来,打算去别家找找出路。
谁知还没有飘出院子呢,就被一个蓝衫公子给拦住了去路。
那公子周身一股冷意,激得轩辕后退两步。
执渊瞥了他一眼,淡淡的说:“若是去了别处,要么镇压,要么消散。”
作为鬼魂,虽说才“死”不久,但是轩辕能理解执渊这句话的意思。
镇压,就意味着他不仅没法入轮回,还会被人困在某个地方,不得超生。
消散就更简单了,就是魂飞魄散,别说下一世了,连“它”这个存在都没有了。
轩辕立马被执渊唬住了,又怯怯的飘回来。
童纠收了记事的小本子,指着轩辕问执渊:“这种,你以前渡过么?”